头一回漫游陶都的丁蜀镇,就把自己的心留在那儿了。
丁蜀镇那条熙熙攘攘的大街,至今还在我的眼前晃动着,这儿既没有波澜壮阔的大海,也没有奇异的沙漠风光,更没有令人惊讶的华屋大厦,却以自己的陶器艺术吸引着多少游人的心。
多少陈列着陶器的店铺,多少排满了陶器的货摊,简直让人流连忘返。整个丁蜀镇,是一座十分庞大的陶器艺术博物馆。
在一个摆的满满囤囤的摊子上,一把把玲珑或古朴的茶壶,吸住了我的目光。茶壶中间还插了柱洁白的荷花,那嫩黄的花之蕊,顷刻间扑到我心里去了。这哪儿像人工雕刻的陶器?竟是从池塘里刚撷下似的。买一朵带回去吧,放在案头,会让这五彩缤纷的陶都老在心里翻腾。瞧那一座座陶塑的肖像,也使人神往,那圆睁着双眼的大力士,蹲着两条腿,张开粗壮的胳膊,一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模样,这里蕴藏了雕塑艺多么夸张的想象力,实在令人佩服。
看累了,我就走进一间窗明几净的茶馆,坐下来慢悠悠地饮茶,还揪着一群群乡亲们在寻觅座位,在欢快地搭讪。他们笑得多么爽朗,多么昂扬,多么洒脱,只有告别了穷困,看到了如花似锦的前程,才会从心里迸发出这样的笑声吧。
坐在我对面的一家三代人,各自欣赏着自己刚买的陶器。满头白发的老汉,摩挲着那煞像是一根竹切的紫砂茶壶。壶盖上雕出的那几片竹叶,碧澄澄的釉彩,使我想起了昨天去过的竹海,幽静,深沉,望不见尽头的一片青绿色,掺满了山野里的清香。喝一杯从竹节壶里泡出的绿茶,也能尝到清香的滋味吧。老汉告诉我,买这个精巧的茶壶,就花了他几十块钱,出手够大。
他儿子在专心地玩着手里的鹦鹉瓶儿。那碧玉似的圆团,活脱脱是个顽皮的鹦鹉,勾着的嘴,弯弯的翅膀,胖墩墩的双腿,还有那一对闪亮的眼睛,分明是在张望着人们。可惜的是头顶上开了个窟窿,不过如果没有这个很大的窟窿,花儿往哪里插呢?
俊俏的孙女儿,却睁着一双灵秀的眼睛,望着洁白雅丽的维纳斯雕像,许是想跟这异邦的美神比个高下吧。
老汉掩饰不住内心的欢乐,从行囊里拿出刚买的苏州糕点,一定要我尝尝滋味,还诉说起他们家全年的收成,挺可观的一笔数字啊!他问我是从哪儿来的?比他们这儿过的日子更舒心吗?
这人声欢腾的陶都,自然也还是寒伧的,多少大街小巷,在歪歪扭扭的瓦屋旁边,堆满了瓦砾和垃圾,却几乎很少有长得挺拔的树木。记得在旧金山漫游时,有几个留学美国的年轻朋友,曾跟我探讨过,最能让城市显得美的究竟是什么?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是数木和草坪!”他们竟高兴得喊叫起来,原来我跟他们的意见完全一致。我想,如果在中国的每一座城镇里,都簇拥着大树的绿荫,布满了青青的草坪,就立刻会变得惊人的美丽。
当我在参观均陶厂的时候,就这样被展览大厅四周的景色迷住了。这儿真的是杂花生树,绿草如茵,架着小桥的流水,琤琤琮琮地响,在这环境里观赏一件件的陶器艺术,这不像是到了天上人间?
在丁蜀镇的时间太短促了,多少个陈列陶器的展览厅,都只能匆匆走过。那摹仿古代青铜钟鼎的器皿,那像蓝宝石似的花盆,那说不尽花色品种的茶壶,如果都得停下来仔细欣赏的话,恐怕得在这儿再住上半个月。
离开陶都的前夜,宜兴紫砂二厂的厂长史俊棠来找我聊天。我真钦佩他的气魄,竟邀请了全国各地的不少散文家,上这儿参观访问;我更感谢他们的盛情,让大家大开了眼界,在这陶都的艺术世界里沉醉了两天。
史厂长说起了他的抱负,要将自己厂里的产品进一步打向全国各地,进一步占领香港的市场,进一步运往整个世界。
一个规模不算很大的乡办工厂只开了短短的六年,竟是年年兴旺,利润很高,创汇也不少,真不容易啊!为什么能有这么大的成绩?据史厂长说,他们抓住了人尽其才的科学管理办法,破除大锅饭,干得多,干得好,工资就大幅度增加,因此人人都去钻研自己那一行的本领,谁还愿意耍嘴皮子,搞勾心斗角的权术呢?
我们正谈得兴致勃勃时,有人来找他,商量厂里的事儿。他只好跟我告辞,说是反正后会有期,过几年再欢迎这一回前来的散文家重游陶都,看看他们的新貌。我瞧着他圆圆的脸庞,瞧着他肿胀的双眼,也许是太劳累的缘故吧。
当我回到了遥远的北国,依旧在想念着迷人的陶都,我真的渴望有能旧地重游,再仔仔细细地领略一番艺术的奥妙啊,好在自己抒写人间的种种遭遇时,可以增添不少美丽而又神奇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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