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中国首例冷冻胚胎继承权纠纷案在江苏宜兴法院一审宣判。原告沈某起诉他的亲家，要求继承儿子小杰和儿媳身亡后留下的冷冻受精胚胎。
四位失独老人为争夺子女留下的冷冻受精胚胎诉诸法院，一审法院以原、被告双方均无法获得继承权收场。失独老人之痛以及冷冻胚胎管理法律上的空白，均可在这起诉讼中一窥端倪。
失独老人争夺“血脉”
去年3月20日深夜，沈某的儿子小杰、儿媳小曦在返家途中遭遇车祸身亡。当天，夫妻俩刚获知一个喜讯，5天后小曦将可以进行人工授精胚胎移植手术。为了这一天，他们等待了整整一年。
这对小夫妻婚后一直未孕，在朋友推荐下，到南京市某医院做人工授精。小杰、小曦均为独子、独女，意外发生后，留下了4位失独老人。事故发生后，“留香火”成为四位失独老人最后的愿望，所以在料理完儿女后事，四个老人便一同到某医院索要子女留下的4个冷冻受精胚胎，但数次前往均被医院以“法律不允许”为理由拒绝。屡遭拒绝的四位老人不再相信某医院。后沈某找到律师，律师建议沈某和亲家先确定胚胎的继承权。于是2014年春节前，沈某将亲家刘某告上法庭，要求获得儿子、儿媳存放于医院的受精胚胎的继承权。出乎双方意料的是，由于胚胎属性及是否具有继承权尚未确定，宜兴法院将目前存放管理胚胎的南京市某医院追加为此案第三方。沈某认为，从某医院出现在法庭上开始，这场诉讼便成为四位失独老人与医院之争了。
但主审法官在解释判决理由时称，胚胎具有发展为生命的潜能，含有未来生命特征的特殊之物，不能像一般之物任意转让或继承，不能成为继承的标的，因此原告主张由其监管储存胚胎，法院是不支持的。法院的判决，令双方父母“心急如焚”。小杰、小曦与医院签订的协议中明确标注剩余胚胎的处理方式为丢弃，并约定冷冻胚胎保存期限为一年。如今保存期已过，让老人们最担心的是医院根据协议可能会抛弃胚胎。
继承人有权对胚胎主张权利
“我个人认为，在小杰夫妇与某医院的协议中明确标注剩余胚胎的处理方式为丢弃。但由于小杰夫妇没有使用胚胎生育，因此胚胎还处于未使用状态，并非剩余胚胎，因此不能丢弃，而应由家属继承。”郑州大学法律研究生蒋航航认为，从法律的角度，《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虽规定“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不得实施任何形式的代孕技术”，但对实施代孕行为的委托方和代母并无明确的处罚规定，只是对违规实施代孕技术的医疗机构有处罚规定。如果法律简单全面禁止代孕，对不育夫妇而言，显然并不公正，剥夺了他们做父母的权利。对于代孕可能带来的道德和伦理问题，可效法国外禁止商业性的代孕行为，而允许非营利性代孕，让无法正常生育的夫妇和失独老人保留最后一线获得后代的希望。
冷冻胚胎不能任意转让和继承
“生育权是一种人格权，提供胚胎的这对夫妻已经死亡，那么这个生育权主体就不存在了，其他人对这个胚胎都没有生育权，包括这对夫妻父母在内的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决定这对胚胎将来是否要用来孕育生命。”律师余猛认为，如果允许这类胚胎孕育生命，那么，这类孩子一出生就是无父无母的孩子，从子女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来看，也不利于对生命的保护及未来可能会开启胚胎买卖的口子。
郑州铁路运输中级法院法官姚黎辉说，从我国现行法律法规来看，“胚胎”的利用涉及生育权的行使，如果简单地把它归类于财产范畴，容易导致夫妻离婚时生育权行使的冲突。因此，只有首先明确胚胎的法律属性，才能决定双方父母是否有权继承和处置。“我个人认为冷冻胚胎不属于继承法意义上的遗产，冷冻胚胎具有发展为生命的可能，不能任意转让和继承。为避免对以生殖为目的胚胎的滥用，国外的人工生殖立法均对胚胎的转让予以限制，规定胚胎储存机构只有征得胚胎所有人同意，方可进行一定范围的胚胎转让。”姚黎辉说。
相关法律法规应尽快完善
“相关法律的空白使得冷冻胚胎的监管始终处于‘无主之地’，我国目前的民事法律，并没有关于胚胎保护的特别规定。”法律界人士梁智海告诉记者，目前国内关于辅助生殖技术的管理，主要是依据卫生部在2001年颁布的《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和《人类辅助生育技术规范》(以下简称《规范》)。《规范》对冷冻胚胎的定义是介于人与物之间的过渡存在，处于既不属于人也不属于物的地位。这也成为某医院与宜兴法院认为胚胎无法被继承的依据。梁智海说，本案既关乎法律制度，又关乎伦理道德，较为复杂。因此，他建议，相关部门法律法规也应当尽快修改完善，进行细化，逐步增加对胚胎法律问题的相关条款，明确冷冻胚胎的法律属性、保存与使用限制，将人工生殖的许可、管理及监督纳入法治的轨道，如此才能更好地对人工生殖进行规范，保障各方当事人的合法权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