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舟与艺术家韩美林合作的鹧鸪提梁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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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1983年上海淮海中学林间的鹧鸪悲鸣,深深叩击着为病妻求医的顾景舟的心扉。这份面对命运无常的深沉愁绪,最终凝结为他独创的鹧鸪提梁壶式。近十年后,顾老精心重塑此壶,特邀挚友韩美林题刻。

1983年上海淮海中学林间的鹧鸪悲鸣,深深叩击着为病妻求医的顾景舟的心扉。这份面对命运无常的深沉愁绪,最终凝结为他独创的鹧鸪提梁壶式。

近十年后,顾老精心重塑此壶,特邀挚友韩美林题刻。于是,一件以鸟鸣为名、以病榻为创作背景的紫砂重器,在两位大师的合作下,升华为一则关于坚韧、深情与尽心而为的生命寓言,在紫砂史上留下动人心魄的一笔。

顾景舟(左)与韩美林

 

一、朴拙大雅:鹧鸪提梁的形神之美

鹧鸪提梁壶,形制扁圆,线条洗练,是现代设计理念与传统紫砂神韵的完美交融,尽显顾景舟大师的大家风范——朴而雅,拙而密。

壶身扁圆,提梁呈扁方,二者刚柔相济。提梁前支巧妙分叉,破除对称,赋予静态壶式灵动感。圆环壶钮则如点睛之笔,衔接提梁与壶身,统御全局。其雅,在于简约壶体承载的深厚情思与文化意蕴。


鹧鸪提梁壶

鹧鸪提梁壶样式


“拙”体现于:选用上世纪后期宜兴紫砂工艺厂特制泥料,烧成后铁灰色泽如古砚,古穆沉静;壶嘴特意修钝;壶身以啄刻法呈现彩陶双鱼图腾,金石气韵盎然。

“密”则彰显于顾老严谨精湛的工艺:虽是圆器,却处处蕴方,又处处修圆。壶内太阳纹、盖内刮修痕、壶面明针痕迹,无不透露出顾老一丝不苟的匠人精神。

鹧鸪提梁壶

 

二、方寸印痕:墨缘流转的艺术人生

此壶钤盖三枚印章,串联起顾景舟的艺术轨迹:

盖内“顾景舟”阳篆方章:篆刻家任书博1940年代所刻。印证顾老早年经铁画轩戴相明引介,与上海书画圈(如汪寒汀)交往的珍贵经历。

鹧鸪提梁壶

壶底“景舟制陶”阳篆方章:篆刻家黄养辉1960年代所刻。代表顾老与黄养辉、高石农、来楚生等篆刻名家深厚情谊,常见于其中晚期作品。

提梁内侧“壶叟”阳篆小章:顾景舟70年代末80年代初自刻。是其晚年作品标志,象征历经五十余载抟埴生涯后,对人生与壶艺的深沉总结。

鹧鸪提梁壶

提梁上另有韩美林手书、顾景舟镌刻的铭款“古阳羡人景舟制并刻”,体现了顾晚期与文人艺术家合作的特色。此壶集顾老早、中、晚期印款于一身,本身亦是顾韩艺术合璧的见证。

 

三、鹧鸪啼鸣:坎坷命途中的深情寄托

鹧鸪提梁壶式乃顾景舟首创。“鹧鸪”之名,蕴藏一段感人至深的夫妻情缘。

1983年,顾景舟时年69携罹患绝症的妻子徐义宝赴沪求医。寄居淮海中学期间,校园林间鹧鸪“咕咕”悲鸣,声声叩击着顾老面对命运无常的愁绪。

鹧鸪

鹧鸪鸟

为排遣忧思,在友人周圣希建议下,顾老克服简陋条件,以木工刨子代制壶工具,抟泥制壶。鹧鸪壶式由此诞生。

壶名“鹧鸪”,一是取其抽象形似,二是暗合名茶“金缕鹧鸪斑”之意;提梁不对称设计、圆环壶钮均为顾老匠心所在。

鹧鸪啼鸣,如同爱妻无声的呼唤与求援,此壶凝聚了顾景舟在命运重压下对人类悲欢的深刻体悟,以及对美好情感的永恒定格。

 

四、泰斗之路:学养铸就的壶艺丰碑

顾景舟(1915-1996),是紫砂史上继时大彬(完备成型工艺)、陈鸣远(承明启清)、陈曼生(文人介入紫砂)之后的第四座高峰。其成就源于:

1.深厚学养:幼承良好教育,5岁入学东坡学堂,毕业后随校长吕梅笙学习古文三年,打下坚实国学基础。虽因家贫辍学,但终生勤学不辍。

鹧鸪提梁壶

2.广交文士:积极与书画家、篆刻家、学者(如韩美林、黄养辉等)交流切磋,博采众长,极大提升了紫砂壶的文化内涵与艺术表现力。鹧鸪提梁壶的诞生与装饰,正是这一特质的完美体现。

3.严谨创新:技艺炉火纯青,作风一丝不苟。鹧鸪提梁壶式本身即为其创新精神的典范。

4.刚健风骨:治学严谨,为人刚正,在特殊年代持守气节,赢得世人敬重。

鹧鸪提梁壶

正如陶艺家夏俊伟所总结:“严谨的艺术作风,孜孜不倦的治学态度,不断进取的创新精神,博采众长的宽广胸怀”,成就了这位“壶艺泰斗”、“一代宗师”。

 

五、心声合璧:韩美林的壶上铭文

鹧鸪提梁壶,壶身一侧刻有彩陶双鱼图腾,另一侧则铭刻韩美林手书、顾景舟镌刻的箴言:“能尽我心即佛心”。

鹧鸪提梁壶

韩美林,当代著名造型艺术家、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奥运吉祥物福娃设计者,其艺术深植传统又兼容中西。自1980年代初与顾景舟结缘后,为紫砂注入现代设计活力。

韩顾二人相交莫逆,心灵相通。韩美林曾忆及初次深谈:“我把自己的苦难讲给他听,他听着听着,两行清泪顺着脸颊往下流,他那种无声的悲泣,太让我震撼了。”

鹧鸪提梁壶

这份相知,使韩美林选择林则徐对联下联“能尽人心即佛心”,铭刻于鹧鸪提梁壶上。此句既是对顾老当年上海侍疾、尽人事听天命那段刻骨铭心经历的深切呼应,亦是两位艺术大师面对人生困境时共同心境的写照——尽心而为,即是修行。

韩美林的书法,融汇甲骨、石刻、岩画、古陶等古意,为鹧鸪提梁壶增添了浓郁的文化气息与时代精神,成就了这件传统文人壶模式的现代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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